与文学大家面对面“进城系列”作家陈仓说人生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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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等嘉宾与读者留影
5月14日下午,鲁迅文学奖得主陈仓携新长篇小说《浮生》现身“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系列活动第二十六回活动现场。活动由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李徽昭任学术主持,对谈主题为“房事、情事、家事——鲁迅文学奖得主陈仓新长篇小说力作《浮生》分享”。
此次活动由南京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指导,南京市雨花台区西善桥街道办事处、西善桥街道新时代文明实践所主办,西善桥街道影视文旅中心、南京止一堂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南京•初见知旅共同体承办。
陈仓,从陕西丹凤县的一个小山村走进城市的职业媒体人,业余全文体写作者。出版有“进城系列”小说集《麦子进城》《小猪进城》等8卷,长篇小说《止痛药》《浮生》,小说集《地下三尺》《再见白素贞》,长篇散文《预言家》《动物忧伤》、散文集《月光不是光》,诗集《醒神》《艾的门》等20余部。散文集《月光不是光》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其作品还曾获得《小说选刊》双年奖、《广州文艺》双年奖、第三届三毛散文奖、首届陕西青年文学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作家贡献奖等。
除此之外,他还主持中国文化艺术名家“上海访谈”栏目,已经推出作家、戏剧家、艺术家200余人,执行主编“对话百家”系列丛书《文化酵母》《光的方向》等6卷。
纵观陈仓的各类文学作品,均以直指人心、催人泪下而见长,被誉为“把故乡背在脊背上到处跑的人”。他自己也说:“我写的不是乡愁,是人心与人性。”他以冷静的哲学家式的文才,举重若轻地把自己曾经经历的生活跃然纸上,引发读者强烈共鸣。

“与文学大家面对面”活动现场
人生起点从苦难开始
“我是一个特别热爱生活的人,我认为只要活着,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尤其今天我来到南京西善谈文学人生、谈善意善良,看到这么多的文朋益友相聚在这里,真的是美好和幸福的时刻!”陈仓的开场白,表述真挚。
学术主持李徽昭卖了一个关子说:“陈老师的文字背后,大家恐怕难以想象原来他所学的专业是什么?”
“陈老师早年读的是畜牧兽医专业,后来却成为知名作家,是不是有些传奇!”李徽昭笑着说,听众席上发出一阵惊叹声。
陈仓的文学之路,好似一部励志片,有欢乐、有悲情。
他说:“我认为,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它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活出来的——想象也是‘活着’的范畴,是用我们的皮肉和思想熬出来的。我小时候生活在秦岭山区一个小山村,村里不足百人,基本上都是文盲,甚至没有几个人进过城。我七八岁的时候,母亲就因病不幸去世。因为家里穷,我念完五年级就辍学了,在家帮着父亲干农活。有一年,我姐‘换亲’给我哥换了一房媳妇,准备办婚礼时,家里没钱。没办法,我哥带着我和同村的几个人结伴去河南一座金矿淘金挣钱。”
陈仓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刻骨铭心的事情,那是他头一回离开家乡,先是翻越两座大山,再步行70里路才看见公路。哥哥看他脚底磨出了水泡,实在走不动了,就拦下一辆拉矿石的货车捎带他们一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汽车,感觉自己像长了翅膀飞起来一样,路两边的柳树摇曳,萌生意气风发的感觉。但不幸的是,这种快乐很快戛然而止。货车突然轰隆一声翻到了路边河里。那一瞬间,仿佛世界一切都停止了,时间已经不复存在,我现在都能体会到什么是死亡的感觉。”陈仓动情地叙述着,难掩内心的伤痛。
那场车祸,19岁的哥哥在翻车的刹那间推了陈仓一把,自己却被矿石压在水底,不幸遇难。惊魂未定的陈仓在医院观察治疗时,有位护士问他,为什么这么小就不上学出去打工?他年纪小还不懂世事,无言以对。
护士告诉陈仓,回去得继续上学,念完中学,还可以考大学,继而走出大山,创造新的人生。陈仓记住了这些话,决心重回学堂。在苦难的放大镜下,他把知识改变命运的理想放大到了极致。

开讲前,陈仓签书神情专注
“进城系列”是在写自己
陈仓回家以后跟父亲说:“我要去上学,我要去上中学,我要去考大学。”
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怔怔地望着陈仓,还沉浸在失去长子的悲伤之中。他一辈子生活在大山之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啥样,加之长子外出遇难,他不想二儿子离开他,“不行!”他丟下一句话,就径直去田里干农活了。
次日一早,天降暴雨。执意想去上学的陈仓,背着父亲拿了一件蓑衣往身上一披,带着5块钱冲进了茫茫烟雨中,翻山越岭几小时来到了学校。杨校长见到他大为惊讶,更是惊喜,他知道陈仓这个学生,因为陈仓小学毕业考了全区第二名,但是迟迟没有来中学报到。
陈仓重新回到课堂,学习无比用功。当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他考了全年级第一名,学校举行了颁奖仪式。
“我长大以后重回小镇,感慨万千。当年所谓的颁奖殿堂其实就是3间破败的土泥巴房子,当你走过地面的时,灰尘会不停扬起。但在我心里,它永远是我人生的起点与盛典。我清晰地记得,学校奖励了我6块钱,我拿出3块钱在镇上买了一袋大米带回家。那个年代,我们一年到头只有大年三十才能吃上一顿大米饭。我父亲看到这一袋大米,问我是哪来的?我说用奖学金买的。父亲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读书还能读出钱来,从此,父亲转变了思想,义无反顾地支持我上学了。”陈仓说。
几年后,陈仓成为方圆几十里区域内少数几个考上学的人,整个村子一片沸腾。他的大量文学作品都是以家乡的人和事为原型的,并且多以描写土地有关联。
陈仓讲述:“从某种程度上讲,‘进城系列’实际是在写我自己的生活,因为我的根在乡村。在座的各位年轻人,包括我在内,可能现在都不是种地的人,但是我们试着想一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吃的穿的用的,包括我们的飞机大炮,我们现在读的书,我们所住的房子,所有风花雪月的东西,所有的神和神话,包括我们每一个人,没有一样是从空中掉下来的,都是从土地里繁衍生息出来的。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片属于你的土地,总有人在为你辛勤地耕耘着这块土地。我的散文集《月光不是光》,写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命运。”
他还讲到了父亲的晚年生活对他文学创作的影响。2021年,父亲弥留之际执意要回家,双手仍会在病床上下意识地做出种庄稼的动作。
陈仓情不自禁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深情地说:“人的生老病死,和我们万事万物、花开花落是一模一样的。”他家的乡下老宅院落很大,他还记得,小时候乡邻吃饭时会捧着碗蹲在院子里边吃边聊,乌泱泱的一片,感觉很热闹,有生活气息。但随着时代变迁,老一辈一拨一拨地去世,年轻一代进了城,老宅院渐渐冷清了。有一次他回去探亲,孤独地站在院子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父亲去世以后,他的故乡就不存在了。
带着这种惆怅,陈仓把对土地的热爱全部放到了作品里。他甚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专程去郊区田间地头看看庄稼,在地里打滚、奔跑、呐喊,瞬间就有了寄情土地根脉的感觉。
陈仓“进城系列”小说,能够窥见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之间的冲突与隔阂:农村以及农民,在城市化的浪潮中,似乎始终处于一种被裹挟的尴尬状态。对此,
陈仓认为,乡土文明是中华文明的基础,是传统文化的根本。但是,现在是一个大移民时代,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涌进了城市,乡村就衰败了,随之衰败的还有乡土文明,这样的乡村是无法寄托乡愁的,是难以安放我们的灵魂的。现在国家倡导新农村建设,这是乡村振兴的良方。

学术主持李徽昭
《浮生》是“时代的百科全书”
36万字的长篇小说《浮生》,两个月前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编辑的推荐语为“普通人迁徙流变的生活信史,年轻人扎根城市的勇励之作为”。
《浮生》以媒体大变革为背景,以年轻人买房安家为主线,以充满诗意的故事和浓郁的都市生活气息,描写了一群底层年轻人自强不息的人物形象。
陈仓感叹:中国人望向房子的表情有多复杂,现代之城就有多焦虑。
记者陈小元和护士胥小曼,是一对从农村来到上海闯荡的恋人。他们决心在“魔都”买房安家,但是耗尽了几代人的血汗,仍然留下一个无底洞,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直不起腰,掀起此起彼伏的情感纠葛和明争暗斗的漩涡。终于入住新家后,房子又存在漏水等严重的质量问题,陈小元开始了“新家保卫战”,经受住了金钱、美色、职位等各种各样的诱惑;胥小曼遭受各种打击,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小说所描写的主题看上去并非什么大事,然而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却正在深刻影响着一代人的命运,“牵引着年轻人是否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追梦人生,关系到一个家庭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安宁、幸福和未来。”
媒体人曹竹青评说,从陕西农村走到上海,陈仓的小说写作从“进城系列”“扎根系列”到“安魂系列”,创作上层层递进,书写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农村的落差和循环。
《浮生》的扉页写着这样一句话:你盖了一栋房子,我们的一生都在开门和关门中度过。陈仓的理解是,房子就是瓶子,每个人都是一滴水,装在瓶子里才会风平浪静。
经过努力与打拼,陈仓在上海买了房子。2011年,他把不肯进城的父亲连哄带骗地接到城市一起过春节,带他坐飞机,逛大雁塔,登西安城楼,到上海看黄浦江、吃火锅……父亲第一次进城,所以发生了许多故事。这些故事出现在《父亲的风月》里,城里人以住着高楼大厦而自豪,但是农民父亲不以为然,他觉得你楼再高,有咱家乡的山高吗?在博物馆里,看到一个金碗,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文物值多少钱,但是农民父亲同样不以为然,你这个碗不能用来吃饭还叫什么碗啊?

读者请陈仓签名
所以说,陈仓的作品看似是写人文情怀,其实是想写不同的文化,写文化属性下边的人心和人性,揭示事物的本质和社会发展规律。
《浮生》被评论界称为“时代的百科全书”,在广泛地反映社会生活,多方面地描写人物性格的同时,采用比较复杂的情节和结构精准地演绎小说描写年代的推进过程。
陈仓一直有这样一种观点,就是小说、散文,包括诗歌、戏剧这种文体,是文学专业的人从文学专业的视角给它分类的,就像切蛋糕一样要把它切碎。实际上,优秀的作家是那种擅长回到生命原点进行创作和不受文体束缚的人。其表达能够跟这个时代去发生共振碰撞,这样的文字才是有力量、有影响力的。(文/梁平 图/范素丽)

